寸草心与鬓边霜_寸草心是什么诗
案头的台历又薄了几页,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。每逢此时,总想起王维那句“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”,只是这思念里,常裹着几分中年人的惶惑——父母老了,我们该递上存折,还是捧出光阴?
小区里的张老太总爱在午后搬把藤椅坐在楼下,阳光穿过她花白的头发,在地上织出稀疏的网。“闺女又寄钱了,”她摩挲着手机里的转账记录,声音洪亮得能惊动整个单元,“说让我请个钟点工,别累着。”可话音刚落,她就会望着楼道口发愣,直到暮色漫过脚背。我总想起白居易那句“老来多健忘,唯不忘相思”,她记不住刚吃过的药,却能准确说出子女下次可能归家的日期,尽管那个日期早已被改了又改。
街角的老李头家却总飘着饭菜香。儿子在本地开餐馆,每天关店后都带着剩菜过来,陪他下盘棋。“爸,这月盈利不错,您拿着。”棋子落定的间隙,儿子总会往他兜里塞个信封。老李头推让着,手指却已把信封捏出了褶皱。“养儿防老”的老话在这时碎成两半,一半是烟火气里的陪伴,一半是物质补偿的歉疚。就像杜甫写的“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”,子女以为寄去的是安稳,父母念着的却是身边的暖。
前几日在医院遇见周教授,他正对着病历本叹气。退休工资足够请护工,可他总在输液时攥着手机等电话。“孩子们在国外搞研究,忙。”他笑着摆手,眼角的皱纹却像积了雪。我忽然懂了李商隐说的“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”,那些年轻时在课堂上意气风发的故事,那些藏在书架缝隙里的往事,原是需要听众的。钱包再鼓,也填不满空荡病房里的寂静。
可陪伴竟成了比黄金还贵的东西。我们总说“来日方长”,却忘了朱熹那句“少年易老学难成,一寸光阴不可轻”。父母的光阴尤其经不起等,一个视频通话被工作打断三次,一次周末探望被临时会议冲掉,所谓的“高质量陪伴”,不过是把亲情塞进压缩袋,抽干了那些琐碎的温暖。就像王安石写的“春风又绿江南岸,明月何时照我还”,我们计算着归期,却算不清父母鬓角又添了多少白发。
更让人无奈的是,当父母躺在病床上,才惊觉“床头尽孝”四个字有多沉重。邻居家的王哥曾在ICU外瘫坐一夜,他给父亲买了带电梯的房子,却不知道老人什么时候开始走不动路。“钱能买最好的药,买不回他记起我的瞬间。”他红着眼说。这场景多像辛弃疾笔下“欲说还休,却道天凉好个秋”,所有的悔恨都被咽进喉咙,只剩满地月光,照着未说出口的“对不起”。
重阳节那天去公园,见一对老夫妻在教孙辈念诗。“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”,小孩奶声奶气的声音惊飞了枝头的麻雀。老人笑着拍手,眼角的笑纹里盛着阳光。忽然明白,父母要的从不是二选一的答案。他们既需要“岁晚归南山”的安稳,也需要“儿女罗酒浆”的热闹;既盼着我们能“达则兼济天下”,也念着“柴门闻犬吠”的寻常。
就像苏轼写的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,金钱是生存的底气,陪伴是生活的温度。别等到来年清明,才对着墓碑念“清明时节雨纷纷”,趁此刻风还暖,日还长,把未说的话攒成陪伴,把该尽的孝酿成日常。毕竟,父母的衰老从不是突然降临的海啸,而是一点一滴的潮退,等我们惊觉时,露出的已是满滩遗憾。